福安，舌尖上的「本草綱目」

文｜阿季

攝影｜阿季半個月亮

我身邊的福安人都很戀家。

他們喝茶只喝坦洋工夫茶，茶配則是冰糕和炒米糕，農曆八月十五吃最傳統的中秋餅，招待朋友也是這樣的，開口便是：“這是我們福安的XXX，嚐嚐。”

離開家鄉很多年，他們還是原裝出廠的福安人。

△穆陽石碼兜古街打鐵匠

我在廉村的古巷走著，聽到一對男女的對話：

“你知道我們這的小吃什麼時候最好吃？”

“餓的時候？”

“不。”

“？”

“是我在外地，想吃卻吃不到的時候。”

在外福安人這麼愛福安，讓我對福安產生了強烈的好奇心。況且福安真的很好吃，沒有人不是年年夏天都在盼著福安的巨峰葡萄的。

福安的巨峰葡萄，沒有一次讓我失望，皮薄，易撕，果凍般Q彈、彈珠般晶瑩的葡萄肉肉淌著汁液，濃郁的葡萄味聞著口水簡直沒辦法收住，欣喜的是把果肉含在嘴裡的那一刻，萬千煩惱皆休。

一整個夏天指甲縫被葡萄汁染成紫黑色，那是幸福的煩惱。

所以，好吃，是我對素未謀面的福安的定義。

五月裡去福安，油桐花盛開，路面也灑滿了花瓣，就像上帝從撒鹽瓶撒出來的鹽巴，這也一處，那也一處，隨意、浪漫又藝術。

閩南往閩東，最怕的是隧道多且長，每次吭哧吭哧地從隧道里爬出來，都有一種重見天日的感覺。

抵達福安市區，車在棲雲橋上行駛，不遠處幾棟高樓，立在深藍色的天空之下。下了一天的雨，溼滑的路面上，倒映著一簇簇朦朧的光團。

福安的大街小巷中，大多是做當地人生意的老店，因為這些老店的堅守，依當地人的口味一再改良，經年累月下來便有了自成一體的福安小吃。福安是萬物皆可中草藥，養生是這座城市美食的底色。

福安是一座燉罐內卷的城市，燉罐店網格式地分佈在城市人流的熱力區。燉罐是百搭的，或是煎包搭燉罐，或是拌麵搭燉罐、扁肉搭燉罐、粉扣搭燉罐、砂鍋搭燉罐、餃子搭燉罐、小籠包搭燉罐、魚丸搭燉罐、小炒搭燉罐……福安小吃分為燉罐和其他，其他的裡面燉罐就算不是主打，也不可缺席。

有的乾脆叫腰子燉罐，補腎的需求擺在那裡。

有的叫青草藥燉罐，比起腰子來得遮遮掩掩。

因此點菜也不叫點菜，更像老中醫對症下藥，點菜就是點功效，你要來個降火的，還是來個補腎的，來個養胃的還是滋陰的？

目魚寒草湯祛溼祛寒，老闆說裡面加了蜈蚣草、七葉草，味道有點重。燉罐，養生才是主要目的，已經顧不上味道了。吃燉罐，真的是越苦越勇，良藥苦口利於病。

腰子是招牌，那就更非吃不可了，經過費工的剔筋、剝膜處理，刻了花刀之後飛水，冷卻後放進藥膳盅裡，加入薑片黨參枸杞燜燉，吃的時候，對豬腰腥味的牴觸完全消除，口中又鮮又嫩的腰子讓我再一次放下了對腰子的偏見。

福安的燉罐簡直是把食補進行到底，一盅盅，隔水燉，掀鍋蓋的時候，一股溼熱浪襲來，植物蛋白和動物蛋白跨界合作的味道飄散開來，草本的味道最為厚重濃烈，福安人是草藥喂大的果然不假。

除了燉罐，福安的糕餅鋪也遍地都是。一眼就能看到經典的炒米糕、冰糕和紅糖光餅的身影。我是被冰糕的香氣吸引過去的，溫熱的冰糕糯米的香氣好足，大媽正在切糕，熱情地塞了一塊給我，吃在嘴裡有些粘牙，添加了薄荷的緣故甜絲絲又冰冰涼涼的，軟糯香甜，又清爽無比。

但相比之下，我更愛炒米糕多一些，米、芝麻、花生、麥芽糖同炒，兼具酥香糯，誰能抗拒這種強強組合的味道，告誡自己遠離糖尿病遠離高血脂只能吃一小片的時候，卻在剋制與掙扎的不知不覺中，塑封袋空了。

我只吃一片，真的

但是福安人不會幹巴巴地吃糕餅，搭配坦洋工夫茶，生津又清熱。

煎包顧名思義煎包子，福安的煎包，內在就很不一樣，塞滿了筍乾、包菜、青蒜、三分肥七分瘦的肉，更像是一隻貨真價實的包子經歷了一回美拉德反應，煥發出新的口感和生機。煎包店裡往往搭售積雪草燉罐，清熱解毒。

福安拌麵也是暗藏玄機，選用的是有福安DNA的麵粉，和麵時加入當地俗稱的“草”（純鹼），撈上來的面拌上豬油、蒜蓉、蔥花、花生、酸菜等陣容強大的調料，食材的講究造就了風味獨特的福安拌麵，嗦一口，滑溜溜的，滋味也是千迴百轉。

粉扣，從字面上理解不出是什麼美食，但還沒揭開謎底之前，我被從未見識過的粉扣吸引住了。福安的小吃都在盡力地照顧任何年齡段的食客的牙口，粉絲熬到軟爛，搭配醃製好的大腸，加一勺酸菜，添上一勺蝦油，撒上蔥花。料理大腸過程中一般會用重口味的調料去掩蓋大腸的腥臭味，然而這次卻很意外，福安人對營養與美味之間的取捨，這碗偏清淡卻又意猶未盡的一碗粉給出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