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最喜歡的老師還是小學的語文老師。她也是我們的班主任。

小的時候我性格比較內向。還記得第一天被爸爸媽媽牽到教室，我躲在他們身後不想他們離開。

第一眼看見的是她的手，小而白淨。她溫柔地對我說：“到老師這裡來好不好呀，學校裡有很多有趣的小夥伴喲。”沒看見她的表情，但能感覺到她語氣中帶著笑意，魔怔般地我伸出了手。

那是多麼細膩而又溫暖的一雙手，就這樣帶著我走上成長的又一階段。

或許人與人之間的相處的確要講一點緣分。雖然老師都比較喜歡那種積極的小朋友，而我恰恰比較沉默，但不知道為什麼，她對我有一份獨有的關心。

外公去世的那幾天，我每天哭得像個淚人。上學時眼睛常常紅腫如杏子，整個人精神狀態也比較萎靡。她可能猜出了幾分，卻也沒有直接過問。

一天放學，她留我到辦公室。那時候人已經很少了，其他班的小孩都已放學，辦公室也只剩她一個人。我輕輕敲門，她說請進。於是我便進去，走到距離她一兩步的位置我停了下來，然後低著頭，不去看她。

安靜得能聽清窗外的風拂過她髮絲的聲音。

一雙溫暖的手突然環上我的腰，稍一用力，下一秒我便坐在她的膝頭。她衣服上有一種淡淡的花香，瞬間讓我感到心安。

我們便那樣坐著，她還是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我感覺到她把下巴輕輕抵在我的馬尾，然後輕輕地左右摩擦了一下。

“寶貝，你最近狀態都不太好，我有打電話和你媽媽溝透過，非常抱歉聽到那樣的訊息……”她的聲音溫柔得像三月正在融化的春雪，“但是這個時候你更要堅強才是啊，只是聚散常有時。”

彼時我還聽不懂什麼叫聚散常有時，只是還來不及思考，眼淚已經先落下來。

在語文之餘，她還教會了我們很多的道理。印象最深的是我們五六年級的一次班會，那段時間隔壁班有早戀的現象，雙方把家長都請到學校了，鬧得沸沸揚揚。

她並沒有像別的老師一樣直接一棒子打死早戀這種行為，而是教我們什麼是喜歡，什麼是愛。

她當時說的一句話我現在都還記得很清楚：“她說，你能想象你和你喜歡的人十年以後是什麼樣子嗎？如果想不出來的話，這份感情註定是不成熟的，或者可以說是微薄的。那麼還要不要繼續喜歡下去，就值得好好斟酌了。”

試問除了她，還有誰會認真地跟一群剛剛滿十歲的小朋友們談論什麼是愛。因此我時常感覺到幸運，因為能遇見她。

我喜歡用文字記錄生活這個習慣其實也和她有關。她會給我們佈置週記，不規定題目字數的那種，全憑自己發揮。於是早在三四年級，我便有心血來潮寫一篇幾千字小說的“英勇事蹟”。

畢業之後的某一個暑假，她突然給我打電話，問我以前的那個日記本還在不在。說來慚愧，我自己都記不清那個本子長什麼樣了，但她卻能清楚地描述出來封面的樣子。

結束通話電話，我在儲物櫃裡翻翻找找好一陣，終於在一個角落找到了早已蒙塵的週記本。用溼巾小心翼翼地擦拭乾淨，指尖在泛黃的紙頁劃過，黑色的一字一句是我年幼時的天真，暗紅色的一筆一劃是她真情實意的評語。

一不留神，溫潤的淚珠又掛在兩頰。

我在扉頁上用正楷規規矩矩寫下多年以前聽不懂的那五個字，並承諾下次回去看她時把日記本一併贈予。

時至今日，又是多年未見了。每逢教師節總有個中瑣事阻礙我同她相見，一條簡訊亦不足以表露我的思念與感激。

唯願那本日記替我作陪，能在她偶爾想起我的時候還能翻閱我曾經寫下的文字，還能感受我曾感受過的喜怒哀樂。

而那個她，也將永遠是我心中的第一導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