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已不再堅守

文/唐曼

一

躺在時光的泡沫上，洪水四處橫行

在一張牆上

我擠在地圖的一個小原點裡

他們叫它

城市

神色自豪

這是我一生打造的事業

現在我不再堅守

包括不再堅守一條溫柔的河流

還有秋天顆粒發紅的蓼草

我已打算戒酒

像戒掉沸騰的大半生

世界患了一場感冒

我一直替它服藥

時間給的處方，在一本書裡

我一邊看一邊試藥，今天終於

得到了副作用

二

昨夜夢見，姜子牙大封諸神

裁縫鋪帽子鋪十分繁忙

大神腋下夾一疊帽子，

環視四方

人間異常興奮

河南那邊

洪水漫上二七碑

黃河發了脾氣

但沒有淹沒我的裁縫鋪

夾帽子的人

有指鹿為馬的法力

端坐神壇上，塵拂一揮

一派江山，舊袍換了新衣

眾神山呼

萬歲萬歲

洪水與牙齒，風牛馬不相及

一

鄭州漲了大水，我們這兒未漲

我們這兒漲了別的大水

大水漂來許多東西

有人搶到了

有人沒有搶到

離洪水近的，手長的，有幫手的，插隊的

要得到要的，肯定要使點辦法

這樣的洪水多少年才漲一次

人畜無害

漲洪水時，切勿進入地鐵

要向高處看

最好有人拉一把，推一把

二

有顆智牙缺了一角，有東西進去

醫生使了齦管療法

這法子有點釜底抽薪的味道

揭開上面的釉質

放出膿血

把缺口封好

果然不痛了

醫生說

這有點動搖事物的根本

像腐敗的東西

只有一個外殼還是好的

但還是要保住

全部換掉

其他牙齒肯定不會答應

三

三十歲長智齒的時候，我偷偷高興了一陣

照這樣長下去

會長出三十六顆牙齒

老人都說

皇帝是三十六顆牙齒，

現在不興皇帝

但至少也能出人頭地

我忍著疼痛

等它加油長

把有空隙的地方都長滿

結果太不爭氣

長了兩顆再不肯長

最近看見一個新聞

非洲有個漢子

上下長了八十八顆牙齒

去見酋長謀個差使

在亮出密密麻麻的牙齒時

被趕了出去

風、雨及河南水災風

一

風，一個動搖分子，但我們用它傳播訊息，

這次在河南惹了一場事

惹了就走了

要抓住它很難，這一點有點像水

與水是姊妹，曰風生水起

風有流派

也有江湖

向風借力的人可上青雲

可度滄海

而風自己，卻是最大的無產者

這一點，很像

我漂浮一生的父親

二

把雨勻一點給我們，不要老往一個地方去，

滋潤太多

也會生災

原來說南方下七滴，北方下三滴

這次將十滴都下給了北方鄭州

鄭州如何承受得起

做事要公平

不公平

就會天災人禍

三

少林寺淹了沒，

少林寺的棍棒

在洪水面前沒什麼用，

嵩山會有用

洪水想動嵩山還有點自不量力

動一個鄭州沒問題

開封也不難

少林的佛

只管了少室山

管不得太遠

燒香唸佛，燈盞添油

還是沒能退卻一場洪災

怕也是真佛太少

假菩薩當家

鄭州已不下雨了吧

鄭州下了一場生死挨近的雨

上帝在鄭州的天空砸了一錘子

當時正好一個海

浮在天空

讓老人先走，讓女人先走

讓孩子先走

我們血脈相連的一家人

水淹了腳，水淹了脖子，

水將淹至車頂

我們將孩子託舉

我們手挽手，與死神爭奪

每一寸空間

中原

中華的原發地

展示氣壯山河的精神

三百零八元押歲錢，捐二百零八元

一個小學生

要將滿目瘡痍的鄭州扶起

五百年一遇，我們挺過來了

一九四二，

我們餓死過三百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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