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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象席地而坐》:“人生是個荒原”,而滿洲里不是

11月17日,青年導演胡波的遺作《大象席地而坐》獲得第55屆臺灣電影金馬獎最佳劇情長片和最佳改編劇本兩項大獎。看完這部長達230分鐘的“一刀不剪”的電影,感覺是,它真的沒法再剪了。倒不是說每一幀畫面都不可或缺,而是,它的容量的確需要那麼大——影片講述了河北井陘縣四個陷入困境的小人物在一天中發生的故事,其中每個人物的故事拎出來都撐得起一部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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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象席地而坐》中,主人公韋布(彭昱暢 飾)和黃玲(王玉雯 飾)這兩個高中生是互有好感的同班同學,他們的關係還算緊密;混混頭目於城(章宇 飾)和老漢王金(李從喜 飾),這兩個人物則是透過“設計”與韋布形成關聯——被韋布失手推下樓梯的同學是於城的弟弟,所以於城來找韋布尋仇;韋布在路上偶遇王金,讓對方買下自己的檯球杆,以此獲得去滿洲里的路旅費。從結構上講,這種“巧合”其實有待商榷。

因為後兩個人物和前兩個人物的關聯度不高,交代他們的故事需要花費不少時間,所以這也從某一方面要求了影片的片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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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布,對生活失望至極的中學生,因為幫朋友出頭誤傷了混混頭目的弟弟,只得走上逃亡之路。他想去滿洲里看大象,這個動機背後當然蘊藏了一些象徵意義,比如獵奇,比如另一種人生。影片中他的臺詞最文學化(哲學化),常常前言不搭後語地冒出一句話,比如,“看看周圍,所有的人都活著。”而且,他喜歡對這個世界爆粗口罵髒話。

黃玲是傳說中的“問題少女”,單親家庭成長,母親暴戾無情。她和學校的副主任產生了曖昧情愫,兩人一起唱KTV、上咖啡館。和副主任約會的影片被好事的同學傳到了網上,黃玲煩透了身邊這些人,於是她也想到了逃離。她頗為關心的同學韋布,曾跟她提起過要去滿洲里看大象的事。最後,她選擇與韋布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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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城因為追求女友不成,就和一個朋友的老婆睡到了一起。朋友知情後當著他倆的面跳樓自殺了。雖然其跳樓的原因是低薪和房貸的壓力,但這未免讓於城感到鬱悶。他找到前女友,告訴她這件事,說是因為她不理他,他才把朋友的老婆睡了,所以朋友才跳樓了。

前女友說他倆不是一路人,依然拒絕了他。於城還有一件苦惱的事,他的弟弟在學校被韋布打了(最終不治身亡),父母要他去找回“兇手”。後來他找到了韋布,卻放了對方一條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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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金則是孤寡老年形象,因為住房面積小,女兒“建議”他去敬老院住。他養的小狗被大狗咬死,找到大狗主人後,對方反而誣陷他碰瓷。去扔那隻死掉的小狗的路上,王金遇到了逃亡的韋布。拿著檯球杆的韋布硬要他買下這支球杆,以此資助韋布去滿洲里。無奈之下,王金給了韋布路費,接受了韋布硬塞給他的檯球杆。王

金不願意住敬老院,他去幼兒園接到了外孫女,準備帶她去滿洲里——那是他曾經當兵的地方(這個巧合也有點牽強)。

於是,片中的四個主要人物,有三個要去滿洲里。他們在火車站遇到了。被告知火車停開、只能坐汽車到瀋陽再轉車,他們又一起在雪夜坐上了汽車。車行途中,停車的空當,他們下車,在車燈的照射下一起踢毽子玩。不久,黑黢黢的群山後傳來大象的鳴叫聲。影片至此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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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顧影片開頭,於城起床後一段關於“滿洲里動物園有頭大象,它他媽整天就坐那 ……”的獨白中,其他三個主要人物陸續登場。韋布為何也會對那頭大象感興趣,影片並沒有交代。這或許是個小小的Bug——對於滿洲里動物園大象這種“小眾”的事物的共同興趣,應該有一個更好的聯接點,而不是“恰恰都感興趣”。

影片風格方面,大段獨白和對白,大量長鏡頭和虛焦的運用,都使得影片有一種“緩慢”的氣質。而四位主要演員的表演都堪稱精彩,尤其值得一提的是1994年出生的彭昱暢,這位在《閃光少女》《快把我哥帶走》等影片中以“青春中二”形象示人的演員,能把韋布這個厭世悲觀且有篤定信念(一心要去滿洲里)的角色演繹得如此令人信服,後生可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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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然,韋布才是導演兼編劇胡波的人格投射。韋布在片中對這個世界爆的粗口,即是胡波對這個世界的不滿。影片中,於城這條故事線改編自胡波的同名短篇小說《大象席地而坐》(收入其小說集《大裂》一書)。不過小說中的於城是第一人稱的“我”,而且沒有什麼弟弟。小說的故事中,那頭大象是在臺灣花蓮,最終“我”看到了它——

“等我貼著它,看到它那條斷了的後退,它看上去至少有五噸重,能坐穩就很厲害了。我幾乎笑了出來,說實話我很想抱著它哭一場,但它用鼻子勾了我一下,力氣真大,然後一腳踩向我的胸口。”

被大象踩了胸口,結果可想而知。現實中,胡波選擇以決絕的方式離開了這個世界。不過他還是給影片的結尾留了一線希望——雖然還沒看到大象,但至少聽到了大象的鳴叫。電影裡,韋布有個同學說,“人生是個荒原,這是本書裡的話,我很感動。”或許這就是胡波的人生觀。如果人生果真是荒原,滿洲里應該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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