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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號是笑笑

非常感謝這個電影讓我記住了“我想結束這一切”的一個英語說法。

I'm Thinking of Ending Things.

好讓我能夠在想使用這句話，又覺得用中文說出來太尷尬的時候有一個洋氣的緩衝。

據考夫曼自己說，這是他的封筆之作。如果是真的，那就不是“想”結束，而是已經結束這一切了。

《我想結束這一切》

I‘m Thinking of Ending Things

不少朋友拿這片和諾蘭的《信條》放一塊兒說，因為它倆都有一個混亂時間線的敘事方法。

可對我來說，這片一點都不難懂。

但凡，你有過：

和物件坐車裡，他說他的你說你的，窗外時間和其他車輛一起飛逝；

坐在家庭餐桌上聽家人說已經聽了108遍已是戲言的往事；

你看詩、看畫、看戲劇，激動地不行不睡覺也要寫點什麼，寫完又覺得那和你無關了。

但凡，你有過這些“想結束這一切”的時刻，你一定能明白影片當中的閃回和暗線。

還好我們不是尼安德特人，我們人在這裡，腦子可以想其他的。

我除了反覆想結束這一切以外，還反覆詢問：我的餘生將怎樣度過。

好在，我們影片的“主角”不用問以上這個問題，因為他馬上就按他想的，結束了這一切。

如果這篇東西是個手稿，你們就會看到我寫下“男主角”，然後把“男”字劃掉了。

確實不是男主角，因為女主角也是他，女配角也是他，裡面出現的所有人都是他——他想象出了所有人，這裡所有的人都是他想象出來的。

是什麼時候看出來的？我是最先從女主角走路的姿勢。

這是一個非常明顯的暗示。還有更明顯的：家中的照片、臥室的陳設、新看的詩歌、繪製的圖畫。這設計的可就比諾蘭接地氣多了。因為開片是女性視角，看著看著，突然發現這是一個男性想象出來的女性。你聽聽這詞“男性想象出來的女性”。但還沒看過電影的朋友，您放心，跟您想象的應該不一樣。她客氣又厭倦，忍耐又有原則，投射了男主人公的糾結和自棄。不說別的，男女意識平等這事，考夫曼在這裡做到了。

現在都講究個“沉浸式體驗”，不知道朋友們有沒有類似的經驗，看個東西好久出不來。看韓劇的人應該有體會？我看《我想結束這一切》就是這個體會。還不是“上頭”，上頭有點“心有餘激”（諧音梗扣錢麼），我是純粹的不快樂。

一個在學校打掃的老人，臨死前回憶＋幻想了自己的一生。

發生過的，都是平庸、無聊、沮喪、愁苦的；

幻想出來的，終究像女主角衣服的顏色，鮮豔變深邃。

最後在學校走廊裡的現代舞太美。可實在不知道這希望是給誰的？

夢寐以求在萬念俱灰面前，不堪一擊。

這片是個恐怖片。但真正恐怖的，絕不是演員連貫工作的切斷、家中不同年齡段的父母的隨時出現、不讓進的地下室的門。

真正讓我不快樂的，是洗衣機永動地翻滾著工作服，校門口垃圾桶裡堆滿了想吃卻一口沒吃的杯狀冰激凌，以及他畫畫、唸詩、學物理，又有父母的愛，卻依舊抵不過慘淡的一生。

他都能用文藝理論做支撐畫出自己審美的圖畫了，這樣的色彩渲染不了他的世界麼？

他都能看過就背下一首那麼美的長詩了，這樣的意境都豐富不了他的人生麼？

嚇得我扔掉了此刻手邊的張愛玲全集2。

但有訊息說張愛玲和周作人短時間不讓印了。

我又站起來，把書撿了回來。

什麼視聽語言、演員表演、打光排程，在主題前通通被將了頭。

又可怕又悲慘，還怎麼擁抱太陽？大雪過後，終會有人發現一個老男人死去了。

他看過的文學、他鑽研過的物理——是不朽，可他只是死去了。

米蘭昆德拉說我們不要害怕死亡，因為我們還擁有不朽。哪有什麼不朽，什麼是不朽。

為了配合這個電影，我無序割裂地表述，採用意識流，想到哪裡說哪裡，調動了厭世的情緒，用光了消極的詞彙。

我甚至忘了主人公並沒有我那麼激動，他只是“想結束這一切”。

而我，除了想結束這一切，還要問自己：我的餘生將怎樣度過。

我起身去換了一本魯迅全集8，裡面有一篇是《紀念劉和珍君》。

我膽子小，魯迅膽子大。最關鍵，他不會被禁印。

推薦給愛看懸疑和恐怖片的朋友看，以及正在對人生產生低落思考的朋友，希望我們負負得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