詠史詩詞，向來以特定的歷史人物、歷史事件展開，將抽象的情思，化作具象的圖景。納蘭性德的這首詠史詞，卻獨具匠心，用象徵的手法，抒發詞人對歷史的哲思。短短數語，意蘊悠長，娓娓道出了人生如夢的虛幻。

溼雲全壓數峰低。影悽迷，望中疑。非霧非煙，神女欲來時。若問生涯原是夢，除夢裡，沒人知。

綺/詞/雅/意

人生，平平淡淡也罷，驚心動魄也罷，到頭來不過黃粱美夢一場。莊生曉夢迷蝴蝶，春日午後的小憩，錯亂了時間和空間，半夢半醒之間，不知是蝴蝶夢到了他，還是他夢到了蝴蝶。這樣的迷離之感，想必每個人都曾經歷過，於夢中徜徉之時，天地萬物皆染了明麗色澤，猛然醒來之時，眼前景緻又讓人心生落寞。

漫漫歷史悠悠而過，倏然已是百年。曾經的繁華，曾經的罹難，曾經的興衰榮辱，都在歲月的烽煙中漸漸走遠，只有那山河依舊如故。山雨欲來之時，層層雲霧，堆積於廣袤無垠的蒼穹之上，籠罩著高低起伏的山峰。

詞人眼中的景緻，好似皆蒙了一層紗幕，只呈現出影影綽綽的輪廓，如夢似幻。恍惚之間，詞人彷彿看到了一位頭戴面紗的女子，露出神秘的微笑。再細看時，她卻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唯有那雲遮霧繞的山巒佇立在遠方。

若煙非煙，若雲非雲，鬱郁紛紛，蕭索輪囷，這分明是巫山神女下凡時的景象。楚襄王與巫山神女之間的傳說，美麗動人，使人心馳神往。宋玉在《神女賦》中曾這般描摹神女之容貌：“夫何神女之姣麗兮，含陰陽之渥飾。披華藻之可好兮，若翡翠之奮翼。

其象無雙，其美無極；毛嬙鄣袂，不足程式；西施掩面，比之無色。”只可惜，彩雲易散琉璃脆，美好的事物，總是稍縱即逝。想那楚襄王與神女分離之後，也定然是恍如隔世，不知曾經那迷醉的體驗，是真是幻，是夢是醒。

“花非花，霧非霧，夜半來，天明去，來如春夢幾多時，去似朝雲無覓處。”世間一切皆如夢般虛無縹緲，繁華再盛，到頭來都是一場空，抵不過時間的洗禮。唯一實在的，只有置身其中的感覺。這種感覺，可以一遍遍回味，卻無法與人分享，誠如詞人所說：“除夢裡，沒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