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看旅遊衛視的一個節目，說的是西班牙杜羅河邊一個葡萄園，能夠釀出上好的葡萄酒。

那裡，到了季節，參與釀葡萄酒的人很多，男女老少都有。葡萄摘下來，倒進一個很大的池子裡，然後，人們再進去，他（她）們穿著各式各樣的短褲或裙子，排成隊，開始踩踏那些葡萄。

要不了多久，那些葡萄就變成了葡萄漿。

剛開始，人們手拉著手，到後來，就逐漸演變成狂歡。那些葡萄在狂歡中作別原來的形態，變成了一池子紅紫色的漿水。那既是一種勞動，也是一種娛樂，或者說是打著勞動旗號的娛樂。那種狂放的樂趣，讓人有些感動。

在另一間房子裡，我們看到，在同樣大小的一個池子裡，已經發酵了三四天的葡萄漿，葡萄皮都漂浮在上面，幾乎組成一層柔軟的紫黑色的毯子。釀酒的人用手按上去，那“毯子”波動起伏，如同一張巨大的水床。

再過一段時間，把那些葡萄汁盛出來，按五比一的比例兌上白蘭地，當地一種遠近聞名的紅葡萄酒就製成了。據說，美味異常。

主持人還說，不管機械和科技多麼先進，在那一帶，還都一直沿用這種古老的方式，年復一年，製造著那種特殊品牌的葡萄酒。小時侯，聽老人講，在糕點廠，調製月餅餡兒的時候，人們就是光著腳一下一下踩出來的。那時候，不但不髒，做出來的月餅，味道還真的很好，很受歡迎。

那樣的說法聽了很多次，但還從來沒有見到。沒想到，現在透過電視，看到了異國他鄉類似的情景。

而此時，那個曾經告訴我那情景的老人，不在人世已經很多年了。

所有這些，還都不足以吸引我把這個節目看下去，真正的原因是，在講到那裡的人們採摘葡萄的時候，有一個特別的講究，一種別緻的說法，就是在杜羅河流經之處，越是挨近河水生長的葡萄，味道更甜美，這些葡萄釀出的酒也更好喝。

因為，那些葡萄能聽到河水流動的聲音。說到這裡，解說員明顯動了感情。

這是一種多麼美好、多麼具有想象力的說法。那些我們願以為只是普通植物的葡萄，竟然也能聽到水聲，而且因為聽到水聲，它們就可能生長得更晶瑩，更豐滿，也更香甜。

世界上很多地方都生產波特酒，但是，真正的波特酒出產於杜羅河流域。

杜羅河是橫貫西班牙和葡萄牙的河流，它水網密佈，支流眾多，而且，以優美悅耳的流水聲，參與了河流兩岸葡萄的孕育和生長。

那些幸運的葡萄，日復一日，聆聽著河水，慢慢地生長，積攢著水分，也積攢著河水的輕靈和靈感，積攢著水的溫柔和清澈。

這樣長大的葡萄哪裡還是什麼葡萄，簡直是水果中的河流精靈。

再後來，那些聽著河水長大的葡萄，又被男男女女的當地人，肌膚相親，攪進生命和生活的歡樂，還有熱情，還有歌聲，還有親情和友情——肯定，還會有愛情。

那樣的葡萄酒，不知何時能有幸品嚐；那樣的河流，值得去聽一聽它流水的吟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