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超市裡逛了兩圈，最終決定買幾袋麵包。去看望外婆，買這點東西，顯然吝嗇小氣，可是我真想不起外婆究竟想吃啥，喜歡吃啥。

記得母親曾給外婆買過幾次壯骨粉和蜂王漿，這些都是高營養，非常適合老年人。外婆不收，嫌費錢，母親才不管外婆呢，撂下便走。

萬萬沒想到的是，一個月後再去外婆家，母親看到那壯骨粉和蜂王漿沒拆開，母親問外婆怎麼不吃，不要不捨得。

外婆沒在意，說她不病不痛的，吃啥藥，那不是把自個當病人養麼。母親生氣了，說，這是補品，對你有好處，你不是常說腿軟沒力嗎，吃了壯骨粉會好過些。

說到最後，就要上前將那瓶蓋和袋子拆開，外婆慌了，趕在前面擋住，一個勁聲稱要吃要吃，先別開啟，一開啟就壞了。母親不想忤逆外婆，就沒強制拆開。

後來外婆始終沒吃壯骨粉和蜂王漿，母親後來又買了幾次營養品，外婆也都沒吃，有的已經過了保質期，卻仍完好無損。

母親沒辦法，以後去看外婆，就買外婆喜歡吃的粑型食品，所謂粑型食品，外婆的定義是：饅頭包子，米粑玉米粑和蕎麥粑，還有餅乾，其中麵包是她最好的。外婆每次都是笑納入嘴，比接下上百塊的營養品更開心，吃的也似乎更香更有味。

因此，我舍營養品而買麵包是明智之舉，必深得外婆喜愛。

果然，外婆見了我買的麵包，滿臉是笑，連連誇我孝順，是最懂她心的好外孫。外婆沒立即吃，她將麵包切成小塊的放到食盤裡，然後蓋好，放在藤椅邊的小桌上。

午後，我和外婆拉了會兒家常，外婆問了我一些工作上的事，又談到母親，言語中，外婆的思路還算清晰，只是有時會重複，比如她在說母親來看她的事上，一字不差重複兩回，而她竟不察覺，也許對於自己的女兒，外婆有說不完的事情，重複多少次也是新鮮的。

“你媽真孝順，一來就買吃的，還幫我做家務，你呢，也像你媽，這麼孝順，可惜外婆這牙享用不了幾年了。”

我將小塊的麵包夾給外婆吃，外婆介面吃下，缺牙的嘴緩慢地咀動，像一頭老牛艱難地吃著乾草。

我有些不忍，對外婆說：“外婆，以後還是別吃麵包啊米粑啊，媽給你買的麥片豆粉就很好，不費牙，有營養。”

外婆吃完一塊，又動手拿了一塊，說：“麵包好吃啊，又香又甜，想那個年代，自個種的那麼多麥，吃塊麥粑都不成啊，現在有許多粑，還有這麵包，多好啊！”

看著外婆一臉幸福地吃著麵包，我沉默了。

“你以後也要這樣孝順你媽，曉得不，你媽也不容易啊……”

“嗯。”

我點了點頭。這時手機振動起來，我起身到另一間屋接聽。

回來的時候，外婆躺在藤椅裡睡著了。我給她找了件薄毯來蓋上，無意間發現外婆的嘴角沾了一些麵包屑，我輕輕地替她抹淨。轉身，不覺眼睛潮溼。

外婆要的也許真的只是一塊麵包，只是親人可以時常來看看她，聽她說一陣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