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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爾維婭·普拉斯的流產如何改變了我們對她詩作的理解

西爾維婭·普拉斯的流產如何改變了我們對她詩作的理解

西爾維婭·普拉斯給她的心理醫生寫了一系列14封非常私人的信,這些信是最近才被發現的。圖片來源:Amy T。 Zielinski/Getty Images

2017年,西爾維婭·普拉斯此前未被公開私人信件中揭露出驚人資訊。普拉斯暗示,她的丈夫、詩人泰德·休斯應對他們1961年2月的孩子流產負責。

希瑟·克拉克最近出版的普拉斯傳記《紅色彗星:西爾維婭·普拉斯的短暫人生和熾熱藝術》(

Red Comet: The Short Life and Blazing Art of Sylvia Plath

)中提到了這一新資訊。但是還沒有任何學者將這一痛苦事件的背景,作為重新解釋普拉斯兩首最具自傳性質的詩《捕兔人》和《沙立度胺》的手段。

西爾維婭·普拉斯的流產如何改變了我們對她詩作的理解

《紅色彗星》

作為研究20世紀美國詩歌的學者,我(指本文作者Jason Miller,北卡州立大學英文系教授)經常在大學課堂上教授普拉斯,並指導有關她作品的研究生論文。對我來說,這些新的傳記資訊,加上普拉斯的草稿和日記,揭示了她是如何將這段痛苦的經歷融入她的詩歌的。

流產的細節出現

從1960年2月18日到1963年2月4日,西爾維婭·普拉斯給心理學家露絲·博舍爾寫了14封極為私人的信件。這些信的時間跨度囊括了普拉斯的婚姻、寫作和最終自殺的最動盪的時期,普拉斯在其中敘述了她沒有與其他人討論過的話題。

學者們在2017年才瞭解到這些信件,當時它們突然被拍賣,隨後的一場訴訟最終將它們判給了普拉斯的母校史密斯學院。

隨著普拉斯的婚姻分崩離析——她和休斯於1962年9月分居——她沒有理由再保護休斯了。1962年9月22日,她寫信給博舍爾:“在我流產前幾天,特德打了我。”

西爾維婭·普拉斯的流產如何改變了我們對她詩作的理解

泰德·休斯 圖片來源:Evening Standard/Getty Images

克拉克在《紅色彗星》中解釋道,1961年2月初的一天,懷孕四個月的普拉斯在她位於英國德文郡的家中接了電話。電話另一邊是有影響力的BBC名人莫伊拉·杜蘭,杜蘭聽到除了泰德以外的人接電話,似乎很吃驚。

對普拉斯來說,這種反應是外遇的證據。她開始撕掉她丈夫的著作。她砸壞一張桃花心木的桌子,那是泰德的傳家寶。普拉斯很生氣,因為他可能有外遇,同時又像她寫的那樣,他對把她和她未出生的孩子以及10個月大的女兒聯絡在一起的“無數小小臍帶”如此“無動於衷”。

當休斯發現普拉斯處於這種憤怒中時,開始反覆毆打她。她未出生的孩子在幾天內流產,大約有四個月大。克拉克認為流產可能發生在1961年2月6日星期一。

普拉斯很快再次懷孕,他們的孩子尼克於1962年1月17日出生。普拉斯於1963年2月11日自殺身亡,在她死前的6個月裡,她寫下了人生中最重要的詩篇。

這些詩中的大部分最終被收錄在1965年追授出版的詩集《愛麗爾》中。但直到2004年,其中兩首詩——《沙立度胺》和《捕兔人》——才在更新的版本中出現。前者以其超現實主義的想象力而聞名,可以有多種解釋。後者被認為是一首直接針對泰德不忠的詩。

雖然普拉斯在她的廣播劇《三個女人》(Three Woman)以及詩歌《榆樹》和《國會山的田野》中談到了流產的話題,但《愛麗爾》中的詩歌似乎實質性地源自她失去未出生孩子的個人經歷上。

一首被賦予新意義的詩

一度讓讀者摸不著頭腦的《沙立度胺》是在尼克出生後寫的,現在可以從她流產到兒子健康出生的情感起伏背景下進行解讀。

普拉斯以“半月”的意象開始《沙立度胺》。在史密斯學院提供的普拉斯手寫草稿中,可以看到這個意象正是這首詩的原始標題。

月亮是流產的預兆。普拉斯與詩人露絲·費恩萊特的來往信件表明,普拉斯認為這個符號直接出自費恩萊特的詩《薩福式的月亮》(Sapphic Moon),這首詩同樣也是關於流產的。

之後,《沙立度胺》形象地喚起了私刑的意象。一些東西被肢解,看起來像個黑色的受害者,燒到四肢短小,臉上“戴著白色面具”。最深刻的引用是比莉·荷莉戴的歌曲《幽暗的果實》,普拉斯在寫到“幽暗的果實旋轉、墜落”時暗指了這首歌。

西爾維婭·普拉斯的流產如何改變了我們對她詩作的理解

《愛麗爾》

[美]西爾維婭·普拉斯 著 包慧怡 譯

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2019-9

那這首詩的標題呢?沒有證據表明普拉斯曾經服用過沙立度胺。這是一種1954年發明出來的藥物,用於治療孕婦的噁心和焦慮等症狀。然而,她很可能讀到過懷孕期間服用這種藥物的可怕副作用。1962年,研究人員和醫生髮現,超過1萬名服用這種藥的婦女所生的孩子四肢缺失或嚴重畸形。

在這首詩中,普拉斯將她的經歷與服用沙立度胺的孕婦的恐懼聯絡起來。她描述了“不可磨滅的蓓蕾”和“肩胛骨上的指關節”,出生時只有“半腦”。普拉斯流產時,已經懷孕四個月。

普拉斯的草稿還提供了了解她的靈感和創作過程的視窗。她刪除了對流產的直接提及,原本將其描述為“那次流產”和“大流產”。這是“會哭泣的罪”,其中的意象描述了“薄如眼皮”的胎兒,“散發著危險的沉睡氣息”。

就在她流產的11個月後,尼克出生了。

在她最令人難忘的一篇日記中,她描述了尼克的出生:“我閉上眼睛,這樣我就能從內心看到和感覺到那種恐懼,在特德告訴我一切正常之前,那種即將看到孩子的恐懼。”

在《沙立度胺》的結尾,普拉斯寫道:“玻璃橫向裂開,/意象/逃逸,流產如灑落的水銀。”意象觸發了燈泡的碎裂,釋放出困在其中的水銀。

就這樣,孩子的誕生取代了流產的痛苦記憶。

兔子死了

在普拉斯開始寫《沙立度胺》的兩週前,1962年10月14日,英國報紙《觀察家報》發表了一篇文章,介紹了沙立度胺在懷孕的兔子上測試,以探究為何會導致畸形。

《捕兔者》原名為《陷阱》,在普拉斯版本的《愛麗爾》中正是《沙立度胺》的前一篇。

對於瞭解情況的讀者來說,這首詩背後暗含的是老諺語:“兔子死了。”——20世紀20年代的驗孕方法,即把女性的尿液注射給兔子。許多人錯誤地認為,注射後兔子死亡意味著測試結果呈陽性。

在“產痛”、“空洞”和“空白”中,《捕兔者》中提到了類似臍帶的事物。普拉斯寫到了“套索”、“幾個零,在無物之上閉合”和“線圈”。“我感到一種寧靜的忙碌,一種旨意”曾被解讀為對泰德向他人求歡的焦慮,現在讀來,似乎普拉斯正在重溫流產的過程。而這首詩的最後一句“那收縮正同樣地殺死我”,指向了普拉斯的心情——她似乎也在死去。

普拉斯早期草稿中的短句很有啟發性,“我是一個平凡的人”,這是“一場乾淨的殺戮”,而且這一切都是“決定性的,像一場糟糕的事故”。

最有說服力的是普拉斯在早期草稿中寫道“這可能會讓他生氣一上午”,似乎只能理解為她對泰德反應的描寫。這句話代表了泰德如此缺乏情感,幾乎沒有注意到孩子的失去。

《愛麗爾》首次出版之前,是泰德·休斯刪除了這兩首詩,這還奇怪嗎?

當時,只有他知道這兩首詩所探究的深刻的家庭創傷。而只有在2004年修復的《愛麗爾》完整版中,這兩首詩才按普拉斯的意圖出現。

翻譯:李思璟

(《愛麗爾》譯文摘自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版,2019年,包慧怡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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