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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讀 | 原來,她有個月亮般清澈的名字

品讀 | 原來,她有個月亮般清澈的名字

早年的大部分西瓜都帶著飽滿的籽,種在老家的庭院裡就能長出西瓜苗來。當然,比天井大不了多少的庭院,就算鬆了土,施了肥,也很難結出十多斤重的大西瓜。我爺爺家人口多,吃的西瓜都是郊縣的農民開著卡車到城裡來兜售的,一買就是一麻袋。

晚飯後,是一大家子人吃西瓜的隆重時刻。奶奶會把一顆十幾斤重的大西瓜“咔嚓”一切兩半,刀尖在西瓜的中央勾勒著,接著一挑,四四方方的一塊西瓜心便被挖了出來。一個大西瓜也就挖出兩塊西瓜心,它們被端端正正放到一隻藍邊大碗裡,端給爺爺。然後,奶奶才把餘下的西瓜切成片,分給我們大家。

少了西瓜心的每一片西瓜都是殘缺的,就像城牆挖出了一個垛口。我、妹妹以及叔叔家的孩子都眼巴巴瞅著爺爺碗裡的西瓜心,覺得那就是一隻西瓜的全部精華。它們沒有令人討厭的籽,因為糖分的聚集微微起了沙,肉眼可見的透亮。

為什麼爺爺每次都理所當然地獨享西瓜心呢?我問叔叔,他說,咱這座老宅中的5間瓦房、青磚鋪地的院落,以及院子裡的水井、花木,都是當年爺爺一個人在外辛苦工作,克勤克儉,一磚一瓦蓋起來的。

爺爺掙錢,奶奶持家,他們齊心協力拉扯大兩兒三女,幫助他們立業成家。因此,在奶奶心目中,爺爺是天一般的存在。奶奶已經習慣了“最好的東西先歸爺爺享用,多餘的才能分給大家“的思維方式。

品讀 | 原來,她有個月亮般清澈的名字

然而,我們3個小孩卻始終覬覦爺爺的兩塊西瓜心。於是,一天晚飯後剛收拾完畢,趁著奶奶去廚房洗碗,大家“公派”我去跟爺爺陳述好東西應該大家一起分享的理由。

我說:“爺爺,你每天只吃西瓜心,不知道西瓜的滋味其實是分層次的,比如有籽的地方不起沙,吃起來脆爽爽的。還有,我們比賽著將籽準確地吐在搪瓷盤裡的聲音,好有意思。這些,你都沒有享受到啊。”

爺爺笑起來,告訴從廚房裡出來的奶奶:“把西瓜切開。”

這天,奶奶把西瓜心端到爺爺跟前,爺爺卻把碗遞給了我,說:“你們3個小鬼頭去吃吧。”他從有垛口的西瓜中找了一塊啃起來。奶奶看得莫名其妙,可一家之主的爺爺已經這樣發話,她也就沒說什麼。

我們3個小腦袋擠在藍邊碗上,貪婪地享受西瓜心清甜的涼氣。接連幾天都是這樣,直到我們3個小孩一致認為,西瓜心的滋味也一般化,遠沒有我們之前憧憬時那麼美妙。看到年紀大了的爺爺,每每被籽卡到,咳個半天才吐出來,我們把裝著西瓜心的藍邊碗還給了爺爺。

那天,爺爺端著西瓜心,思量片刻,叫了一聲“倪雲清”,把藍邊碗遞給了我奶奶。我們這才知道,原來奶奶是有名字的,她的名字像月亮一般清澈皎潔啊。

奶奶有點不知所措——這是結婚五十多年來,爺爺第一次連名帶姓稱呼她,不是“老伴兒”,不是“娃他奶”。倪雲清,這個名字埋在了她帶大了兒女又帶孫子的勞作中,埋在五十多年洗洗涮涮的操勞中,埋在對家人有求必應卻從來無視自己的需求中。

端著藍邊碗,要把最好的吃食給她的我爺爺,彷彿在他們半個多世紀的婚姻裡,終於看到了繫著圍裙、半彎腰身、任勞任怨的倪雲清,以及這個名字閃動的微弱光芒。

奶奶並沒有獨享西瓜心,她仍是切開它們,分給了我們每個人。不過這一次,她自己也嚐了其中的一小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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