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雲歡 雲歡

1、

尚書府的千金大小姐沈雲歡，囂張跋扈，任性刁蠻。

但她生了副好相貌。

就是這脾氣秉性，實在是令人咋舌。

而尚書府的二小姐沈月，雖是庶女，容貌也遠比不上沈雲歡，但她精通琴棋書畫，是出了名的才女。

如果沈雲歡能有她一半的知書達禮、溫柔恬靜，

想來上門提親的媒人早就該把尚書府的門檻給踩爛了。

這話不知怎麼傳到沈雲歡耳裡，氣得她罰了好些下人。

不過沈尚書寵她，隨她怎麼任性，任勞任怨給她收拾爛攤子。

這日，沈雲歡從府外回來，剛經過長廊就跟迎面過來的沈月撞上。

沈雲歡立刻把手背到後邊，陰陽怪氣道：“沈才女這又是去參加什麼詩詞大會呢。”

大病初癒，沈月本來還有些蒼白的臉色在看到沈雲歡時，倒是浮出了幾許笑意，道：

“你回來了？我準備去找你。”

“你找我？”沈雲歡睨她一眼，又是沒好氣道：“我自己又不是沒長腿，還用得找你去外面找我。”

說著瞪著沈月旁邊的丫鬟春泥，“她沒腦子你也沒腦子，不知道攔著點！”

沈月連忙拉住她：“你別怪她，是我···”

話還沒說完，就見沈雲歡把藏在袖裡的東西往她手裡一塞。

那是一件翡翠平安扣，沈雲歡手裡的餘溫還沒散去。

2、

沈雲歡冷著臉，跟著沈月身後去了她的小院裡。

沈月屋裡的東西都是沈雲歡一點一點置辦的。

就連院裡的那棵桂花樹也是。

知道沈月喜歡桂花，她去央了爹爹，從南方移了棵上好的小桂樹過來。

如今這桂樹長得繁茂，枝粗葉密，只可惜還沒到花開季節。

桂花盛開時，花香襲人。

可十月開花，如今才四月，還要等上半年時間。

半年。

還有幾個半年呢。

她總共用了六個半年，才將自己變成這副任性不講理，成為京城百姓口中囂張跋扈，任性刁蠻的模樣。

沈月走在前面，見沈雲歡停了下來，回頭看她。

沈雲歡正好也在望著她。

倆人像是一起回到了初見那次。

五歲的沈雲歡笑著問她叫什麼名字。

五歲的沈月眼睛裡亮晶晶的，將沈月兩個字吞吞吐吐地說出來。

府中上下都知道這個病弱的孩子，沈大人養在外面的外室所生。

情人故去，沈大人才將她接回府裡，過繼給一位無所出的姨娘，再不過問。

也沒與沈雲歡說她還有個妹妹，叫沈月。

沒有不透風的牆。

下人們的議論和鄙夷，讓沈雲歡很早知道有這樣一個人，只不知姓名模樣。

終於所以有一天，她悄悄去了府裡那個簡陋的小院，見到了那個小姑娘。

她太瘦了，臉上還泛著病態的白。

她從府外帶過來的丫鬟在給她煎藥，藥味濃郁，氣味難聞。

她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就那麼靜靜守著。

沈雲歡盯著她，一時竟忘了自己來的目的。

她走進院子。

一步一步，從門外，走進了沈月的世界。

3、

沈雲歡是尚書之女，兵部侍郎家的二小姐與她是好友，比她大兩歲，待人溫和有禮。

沈雲歡曾在一次宴會上帶著沈月去找她。

小孩子們的想法簡單，她想讓好友認識一下沈月，想讓沈月能與她們玩到一起。

那是第一次，沈雲歡知道了原來在官家子弟眼裡，嫡庶始終分明。

於是之後，她漸漸與她們少有來往。

後來她認識了商賈世家的公子秦雲安。

那位少年很好，他對沈月很好。

想到這裡，沈雲歡問沈月：“你出門，難道是因為秦雲安找你？”

說完她很快又否定掉，“不對，他今日應該不在京城。”

沈月過去拉她，笑道：“好了我知道了，我下次出門，一定先把身體養好。”

沈雲歡只好用另一隻手戳著她腦門，惡狠狠道：“你這話都說過幾遍了！哼！”

“也沒幾遍吧，對了，我給你畫了副畫，你快來看看。”

“怎麼又畫了，等等，你什麼時候畫的！”

笑聲如銀鈴，關在小院中。

外面煎藥的春泥莫名紅了眼眶，有種想哭的衝動。

4、

沈月沒有問沈雲歡為什麼變成現在這副樣子。

沈雲歡也沒有主動去跟她說。

她有很多事不想讓沈月知道。

她有很多心事不敢與她說。

第二次知道人們對嫡出與庶出的看法，是在廟裡，她給沈月求平安。

過往的香客在長長的隊伍中，聊起當年沈大人養的外室。

說那是名動京城的戲子，是沈大人的心上人，有傾國傾城之姿。

“可惜她生的那女兒沒有繼承她半分美貌，比不上尚書千金半分。”有人唏噓。

有人附和：“反正是庶出，無足輕重的人，哪能跟嫡出小姐比。”

有人笑道：“誰說不是呢。”

沈雲歡聽的清楚，心內氣憤又慌張，她小心望向跪在她身旁認真聽方丈誦經的沈月。

她不知道她有沒有聽見。

但看到她額前的汗和她蒼白的臉色。

連忙心疼地與她道：“你去偏殿休息一會兒，我求完菩薩然後去找你。”

沈月緩緩搖了搖頭：“不行，我走了，菩薩不應了可怎麼辦。我們都要平平安安的。”

那天從廟裡回去後，沈月蒼白著臉色，夜裡就發起高燒，昏迷不醒。

沈夫人請來太醫，沈雲歡守在沈月身邊，強忍著淚意，不肯離開。

太醫把脈後，開了藥方，強調沈月的身體不宜勞累。

在太醫收拾藥箱時，沈雲歡攔住他，問出病因。

太醫先是看了沈夫人一眼，與沈雲歡道：

“二小姐是出生時並未足月所落下的頑疾，此病難醫，靠藥續命。”

5、

那夜，沈雲歡守著沈月，像是想通了什麼，又像是什麼都沒有想通。

天將明時，她摸著沈月的額頭，感覺燒退下了，才離開小院，囑咐春泥照顧好她。

6、

接著沈雲歡花了半年時間。

才瞞著所有人，查到當年事情的全部真相。

那真相讓她窒息，讓她覺得自己像個惡人，搶了本該屬於沈月的一切。

朝堂之上，兩黨相爭多年。

當年尚書大人養在外面的戲子與他的夫人先後都懷有身孕。

臨盆期將近時，尚書大人未雨綢繆，做了個決定。

外室生產之際，他在自己夫人的安胎藥中下了催產的藥劑，讓兩個孩子得以同一天出生。

又趁夜，派人將兩個孩子掉包。

直到沈月五歲時，將她接回，以備兩黨相爭到最後，太子與三皇子之需。

從頭到尾，他為他和戲子的孩子鋪好了一切後路，不惜去利用他的另一個孩子。

沈雲歡氣極，她去找爹爹質問。

卻沒想到那個男人卻說：“雲歡，爹爹這麼做，都是為你好。”

7、

沈雲歡有許多事，不敢讓沈月知道，也不想讓她知道。

她希望她能開開心心的，一世無憂。

她想把屬於她的一切，都慢慢還給她。

8、

大年初六，外面飄著雪。

沈雲歡一身玫紅色喜衣，從側門入東宮。

那天很冷，沈月塞給她的手爐早已冰涼一片。

她抱著它，蓋頭之下，鑼鼓聲中，淚流滿面。

-END-

文/金魚塘

圖源：網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