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練神功，必先自宮，秦孝公揮劍，咔嚓一聲，砍斷了桌案的一角，這事就算定了。

神功不好練

秦孝公望著掛在牆上的羊皮地圖，陷入無限的深思中。連日來，每當走過這間“咖啡屋”，都忍不住停下腳步，秦國的版圖一直“縮水”，秦穆公時代的霸業已經蕩然無存。想當年，吳起5萬“魏武卒”把50萬老秦人差一點打成狗，秦國東邊的土地早已落入魏國囊中。

這些年秦國太弱了，被輪流欺負，今天捱打，明天被罵，大佬們都看不起它，每當中原聚會的時候，自己屁顛屁顛跑去，也被安排提茶送水，整理會場什麼的，主席臺上沒它的位置，他們還給秦國送了一個侮辱性的外號“西蠻子”。

最近幾年的中原會議都由魏國主持，魏國本是後起之秀，從老晉那裡分裂出來的楞頭青，可現在人家成為中原最牛的主。中原開發區，魏國一咳嗽，韓、趙頓時警覺起來，秦國可能要得流感了。魏國的強大，得益於一個叫李悝的人，他率先在魏國搞什麼“變法”，“變法”如同變魔術，黑的變成白的，弱者變成強者。變法到底是個什麼東西，秘訣何在？秦孝公似懂非懂，只要能讓國家強大就行 ，秦孝公下了血本，他開出了史上最牛的求賢令，誰能讓秦國強大，將分給他一部分土地。

商鞅，衛國人，又名衛鞅，公孫鞅。似乎衛鞅這個名字更適合。此刻，衛鞅沉重的腳步剛剛踏入函谷關，往西而去，他的目的地是櫟陽。

夜色下，衛鞅的影子消失在山谷中，西風颯颯，鳥獸哀鳴，衛鞅忐忑不安。他是看到了秦孝公的招聘諾言才去的，說實話，分不分土地沒什麼關係，只要變法能完全推行就成，他那一套“變法秘籍”是從李悝的“法經”裡研習而來的，並將它鑽的更深，更廣，形成一套自己獨特的理論，可秦孝公會接受他的大法嗎？衛鞅心裡沒有底，活生生的例子就在眼前，不久前魏國丞相公孫座向魏惠王推薦了他，可魏惠王壓根連機會都不給。秦孝公會不會是下一個魏惠王呢？

沒有人比衛鞅瞭解變法的痛處，變法是釜底抽薪，割肉放血，那些貴族能接受他嗎？秦孝公能否力排眾議，豁出去一條道走到黑呢？衛鞅陷入了無限沉思中。

櫟陽，秦國的都城。迎著朝陽，衛鞅緩步入城，狹小的街道，破舊的房屋，稀少的人群，與魏國的安邑無法並論。

秦國的人才招聘大會如火如荼的進行中，從山東六國來的各種人才紛紛前來應聘，他們蜂擁而至，卻又一鬨而散。他們滿口仁義君子，道德文章，名人名言，詩詞歌賦，卻都不符合秦孝公的胃口。秦孝公有些失望，記得孔子說過“十室之內，必有忠信”，這都幾千裡地了，咋就沒有一個拿得出手的呢？

秦孝公幾乎是在麻木狀態中接見了衛鞅，和他預想的一樣，衛鞅和那些應聘者沒有什麼區別，滿口仁政，道德、仁義，話說到一半，秦孝公聽不下去了。

衛鞅在秦孝公的呼嚕聲中黯然離去，但他並沒有失望，他走景監的關係，得到了第二次面試的機會。這一次，衛鞅改變風格，跟秦孝公談如何當好國君，如何管理臣子，如何處理對外關係，這些話，秦孝公都聽膩了，自己都能編寫一本書了，秦孝公再次失望了，然而衛鞅卻樂了。

衛鞅終於摸清了秦孝公的底，他果然不同魏惠王，想著如何當好國君，如何贏得的讚揚，如何誇耀功績，他要的是秦國的強大，這就對了，拿出自己的那一套大法，對症下藥，藥到病除。

第三次見到秦孝公，衛鞅開門見山，我有一個法子，管教秦國由捱打轉變為去打人，搶人家東西，地盤。只一句話，秦孝公的眼睛瞪的溜圓，他頓時打起精神，衛鞅緩緩而談，秦孝公越聽越來勁，越聽越入迷，竟然忘記了吃飯。

衛鞅

秦國要變一變，鬆散的管理制度下，政出多門。秦國沿用的周天子的那一套，天子高高在上，下面依次是諸侯、大夫、士、他們都有各自的地盤，各自的話語權，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上，官吏的任免，官職都是繼承製，老子完了，兒子上，兒子完了孫子上，他們對秦國年年進貢即可。變法就是收回他的權力，打破這種管理機構，建立郡縣制，直接由國君一竿子插到底，國家下面是省、市、縣、鄉，各級機構的當家人由國君直接認定，他們對國君負責，事辦的好，嘉獎，辦砸了，官職一擼到底。衛鞅說這就叫中央集權制，

此乃大法第一招

。

大法第二招，如何打架

50萬老秦人被吳起5萬“魏武卒”打的滿地找牙，成為秦國恥辱。究其原因，衛鞅直言乃是秦國現有的打架思路、模式都不對，所以老被人揍，以至於痛失河東地盤。秦國和別人打架，不論輸贏都是貴族階層領餉，升官發財，而那些沒有身份的底層人充當國家的義務兵，只管吃喝，連工資都沒有，更不必說進入國家體制，吃皇糧，過有頭有臉的日子了。衛鞅變法秘笈所述新的打架模式，就是要廢除身份差異，不管老弱病殘，還是高低貴賤，皆應由成績來衡量，成績高者，加官進爵，成績差的，踢出隊伍。

何為成績？秦孝公似有不解

衛鞅：“敵方人頭數量即是成績。上陣殺敵，帶回來的人頭越多，則成績越高，晉升爵位越高，戰死的，發放撫卹金。”

秦孝公：“如此，一個社會最底層的人很有可能變成新的貴族？”

衛鞅：“君上明鑑”

秦孝公大笑：“妙妙妙，我若不是國君，必當上陣殺敵”

變法強國

大法第三招，如何整人

衛鞅翻閱此章，嘴角露出了一絲詭異的笑容，他掃了秦孝公一眼，秦孝公連連點頭。

整人的秘訣在於“連坐”，老百姓五家為一伍，十家為一什，一家犯法，十家連坐。各家相互監督，相互告發，張家有人犯法了，王、李趙等十戶人家不告發者，十家統統與張家同罪。告發者有獎，知情不報者與投敵同罪，處以腰斬。有罪者，如何贖？參見秘笈第三招“如何打架”，以殺敵軍功抵罪。

秦孝公眨巴眼睛，這個辦法好，果然是秘笈，如此，寡人我輕鬆多了，老百姓不敢犯錯誤，另外還可以提高打架積極性。

大法第四招，如何致富

秦孝公對這一招的內容非常感興趣，他急不可待。

“致富秘笈”分為三步驟，增加耕地面積，減輕百姓稅賦，增迦納稅人口。秦孝公有些迷糊，三個環節貌似不搭邊，一會減輕賦稅，一會增迦納稅，自相矛盾。

致富的首要在於“廢井田，開阡陌”。田間地頭，密密麻麻的無數塊“井”字 形土地，中間的“口”為公田，四周的八塊土地為私田。別的不說，就這八塊私田之間的用於車子通行的隔離帶（至少六尺以上）就佔據了無數可耕土地。廢除井田制，拆除隔離帶，大大提高了耕地面積，井田制廢除後，老百姓種自己的土地，國家抽稅即可，如此，他們必然擼起袖子加油幹，而且種地越多的，還可獲得獎賞，諸如打折交稅，免除徭役等，也算減輕百姓賦稅，這事傳出去好聽啊，國家臉上有光。

秦孝公再一次興奮起來，連連搓手，口稱絕妙，但他還不明白如何增迦納稅人口。

秦孝公：“先生，增加賦稅人口，就是鼓勵生育吧？”

衛鞅：“君上所言極是，但尚不足”

秦孝公：“願聞高論”

衛鞅：“分家、分家、分家”

凡是家中有兩個以上的男子，必須分家。如此，秦國又多出無數個戶籍，以戶交稅，豈不多哉？秦孝公端起一杯酒，先生，幹！

窗外射來一縷陽光，二人方知天亮。秘書盛來早飯，秦孝公推開盤子，身子越發靠近衛鞅。

變法雖好，可阻力不小，可謂欲練神功，必先自宮。割肉放血，刀刀對準的是貴族的利益，一刀下去，砍斷了他們養尊處優的好日子，杜摯、甘龍，嬴虔，他們會同意嗎？正如衛鞅所言，目前國家的主要權力集中在貴族階層，他們有錢有勢，逼急了，萬一鬧出什麼亂子，後果不堪設想，秦孝公多少有些疑慮，不變法，安於現狀吧，呵呵，只怕在我有生之年，秦國就淪為他人之手，亡國已然不遠，即便是別人不整你，自己也會僵死，老百姓吃不飽肚子，打架幹不過人家，跟中原大佬套近乎吧，人家又不搭理咱，而且還虎視眈眈，乘人之危。東邊土地已丟失，西邊呢，也不安穩啊，有趙國給義渠等部落撐腰，他們時不時的還來騷擾，秦國已是危機四伏，如一頭僵硬的殘體，奄奄一息，散發著腐味。

如何是好？秦孝公鐵了心，為了國家的強大，他決定練就神功，秦孝公揮劍，咔嚓一聲，砍斷了桌案的一角，變法的事就算定了。

商鞅論政

為了緩和內部矛盾，變法先從第四招“如何致富”開始。這個比較穩妥，能獲得廣大老百姓的支援，老百姓吃飽肚子，他們的日子好過了，國家賦稅增加，還贏得民意，他們不亂，國家就亂不掉。有錢好辦事，到那個時候再修煉其他招式，比如，如何打架，如何整人等就比較容易些，特別是“如何打架”這一招，老百姓肯定贊成的，以前光出力，沒得好，死了也是白死，現在可一樣了，帶回一顆人頭來，立馬官升一級，死了還有撫卹金，別的就不想了，練就打架本領吧，這玩意來錢快，搞好了能得到火箭式的提拔。秦國的老百姓空閒時，或者在田間地頭，或在半山坡，或在灶房小院處，他們舞動農具，苦練殺敵之術。

日子過好了，打架也能贏，這兩個基本功練好了，其它招式方可開始，如中央集權制，即使有人反對，也不足以掀起多大風浪，到那時，水到渠成，勢如破竹，變法可大功告成。

對！秦孝公再一次拍桌子，這事更加堅定了信念，天塌下來，有我頂著，衛鞅，你放心幹吧。話音落定，秘書送來夜宵，君上，您都一天沒有吃東西了。

月亮總在某個曖昧的時刻升起，秦孝公和衛鞅對視一眼，櫟陽城今夜註定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