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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字仇殺隊沒了,只剩下了小丑|郝建專欄

文|郝建

V字仇殺隊沒了,只剩下了小丑|郝建專欄

01

唯美主義的怪笑

《小丑》是2019年引起藝術爭論、社會議題最多的電影。它笑聲極多,卻沒有絲毫喜劇的意思,越聽越是慘烈。

公共汽車上、社會工作者辦公桌前,亞瑟(華金·菲尼克斯飾)焦急地想逗笑別人時,自己卻陷入止不住的狂笑。那不是即興表演,而是一種疾病症狀,會讓人“經常突然間發出的不可控的笑,這笑聲與患者心境不符”。在本片中,菲尼克斯笑出了一種無比的苦澀,加上那血盆大口的妝容,小丑時而孤獨可憐,時而邪惡無比。

近年來常常跟朋友討論電影和電視劇已經超越文學的話題,這又是一個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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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患有奇怪的病,小丑總是在該表現出悲傷、憤怒的時候大笑。

就藝術價值和表現生活的廣闊和深度、細膩和質感來看,美劇《黑道家族》《罪惡之夜》《絕命毒師》和《小丑》這類電影至少已經與一些寫實主義的長篇小說文學家比肩而立,甚而是傲視群雄。

《小丑》是一部新黑色電影,

讓人倍感黑暗、陰沉。從那汪洋恣肆的血色、四處蜿蜒的塗鴉和街道上的雜物和髒水,我們看到一個下沉的都市。但就在這些精心呈現的髒亂環境和整體上的攝影造型設計中,我們也看到黑色電影特有的那份美學上的優雅、華貴和精緻。

同時這是一部十分個人化的電影,敘事性偏低,許多地方都不講究因果性,而是一種意象性的表演華彩。

從內在精神氣質到故事的道德落點,本片都有可疑之處,它顯然具有濃厚的藝術電影品相。可是,它的票房資料卻如此高高上揚。或許,它真的觸到了人們的心理痛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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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丑》是一部新黑色電影,片中有中毫無人性光輝的黑暗主題以及風格化的美學表達。

02

瘋狂的理由

如果給亞瑟這個人物貼標籤,大概是絕望、孤獨、暴力、癲狂。他用自己的方式對抗各種欺騙和傷害,但這是被他誇大甚至臆想的,他與世界相處的方式把他帶向瘋狂,使他的生活成為“一個他媽的喜劇”。

作者並沒有試圖啟蒙我們,告訴我們該如何對待絕望和憤怒,它只是把一個人的絕望和憤怒寫得有力,寫得美。影片寫了一個孤獨無聊,張揚憤怒,不需要緣由地走向瘋狂的人。

亞瑟是個疾病纏身的羸弱中年,同時吃七種藥物。他十分內向,不善交際。他注意到一個單親媽媽女鄰居,示好的方式居然是跟蹤她。在地鐵裡槍擊三個華爾街的壞種金融男後,他就勇氣倍增,性致大發了。逃離現場後先去廁所裡舞蹈一番,然後勇敢敲門闖進女鄰居家擁吻她(不過後來影片揭示其實是他的幻想)。

殺死媽媽是寫亞瑟最重的一筆,那種即興感覺和無動於衷的冷漠讓我大為震撼。這個動作讓我想起卡繆的《局外人》開頭那一句話,“今天,媽媽死了。也許是昨天,我搞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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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丑的生活中沒有一絲溫暖和光亮。

在亞瑟看來,自己殺掉的六個人都死有餘辜:地鐵裡的三個華爾街青年暴打他;媽媽隱瞞了他的童年經歷;同行蘭德爾送給他一把手槍;而電視主持人莫瑞·富蘭克林(羅伯特·德尼羅飾演)在電視上嘲笑了他。

而本片更讓我震撼的是亞瑟病態的冷漠感、間離感。地鐵殺人後,偵探找到門上,亞瑟依然故我,生活如常。他濃妝出街,舞動步伐,走向電視臺去營造新的血色輝煌。就是這份冷漠和疏離讓我再一次想起《局外人》。

亞瑟走向瘋狂,帶著滿滿的惡意和快意。看到街頭的火焰和死亡,他滿意地笑了:“這不是很美嗎”。他向著小丑狂奔,為去往《黑暗騎士》中充當絕對的邪惡之神做好一切準備。

影片中有一個亞瑟把自己放進冰箱的場景,它並無情節功能,是一個十分強化的意象。他拿出冰箱裡的東西,自己縮成一團鑽進去。這一有點超現實意味的場景也許是他重新回到那安寧的一個人世界,那或許是他與這個世界的告別儀式。我們知道,他已經打定主意要在這個世界上擔任撒旦的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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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丑最後陷入瘋狂,在大眾面前展開他的屠殺表演。

03

坍塌的世界與死亡情結

說《小丑》黑色不僅僅是看到它的畫面風格,更主要在於它用非常有魅力的筆觸寫出一個惡人,寫出了走向瘋狂的道路,它彰顯了瘋狂的理由。它把反社會的情緒寫得魅力無窮。

它的結區域性分展現了暴力的華彩。看到街頭施展暴力的狂歡人群,被關在警車後座的小丑心情愉悅,他滿意地讚美。隨即,導演就用黑色電影敘事偏愛的偶然性筆法把亞瑟解救出來,好讓他站在汽車前蓋上參與街頭狂歡的大結局。

但本片中的蒙面人群是在掀起無政府的狂歡,沒有《V字復仇隊》那種昂揚的正氣、華麗的抒情。在那裡,我們看到一個人民奮起抗暴,戴著面具擊碎惡託邦世界的理想主義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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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央視播過的《V字仇殺隊》,如今在豆瓣成了“查無此片”。

《小丑》搭起的是一個向內坍塌的世界。

不管在世界的哪個角落,都有數不清的人覺得自己活得像一張強迫性的笑臉。誰都能在它這裡找到知音或者政敵。馬克思主義者在這裡可以聆聽摧毀資本主義社會的號角;齊澤克同志就說它講的是對政治秩序本身的絕望;追求自由的人們在其中看到反極權、反法西斯的寓言;反對川普總統的人把本片當做警惕民粹的當頭棒喝;《時代週刊》把亞瑟讀解為“帶來大規模的槍擊或暴力事件”的病人;羅伯特·德尼羅也趕緊出來撇清自己,說不應該給NRA(美國步槍協會)捐款。

有趣的是,德尼羅在《計程車司機》中扮演槍擊妓院老鴇的憤怒青年,在這部作品中出演一位頗有權力的電視主持人。他對亞瑟的羞辱引發了其走向小丑的最後一步。小丑的自言自語,用手指向自己頭部開槍的動作都是來自《計程車司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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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丑變成一群反社會者的領袖,帶領大家向這個不公正的世界復仇。

僅僅從具體的場景看,這部作品也有數不清的現實指涉,美國的槍擊案、法國的黃馬甲,智利首都燒教堂的黑衣人,其它地方戴面具和不戴面具的抗議者……

無因的作惡,合理的反抗,都可以被讀者附會在亞瑟的心路歷程裡:砸爛舊世界建設烏托邦的美好衝動,憑什麼我是倒黴蛋的詛咒,殺死有錢有權人的復仇快意,為正義振臂一呼的英雄主義豪情。

——也許它不過是宣洩了我們的反社會、反文化衝動?也許,那些血色和槍擊不僅是表面的刺激,在心理深處,它觸摸了我們毀滅自己的死亡情結!

它在宣告存在無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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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徐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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