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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00多年來,到底誰讀懂了《老子》?

本文是作者為《道林》雜誌“老子專刊”撰寫的“寫在前邊的話”。

古往今來,讀懂《老子(道德經)》的人少之又少,幾乎沒有,然而學界、宗教界以及社會各界,聲稱“破譯《道德經》”的,“掌握了開啟《道德經》‘玄之又玄’金鑰匙”人可謂多矣。但多經不起推敲,都不過是自以為是的盲人摸象。造成“解老”“注老”這一混亂現象的原因,不外乎以下諸種。

2500多年來,到底誰讀懂了《老子》?

一、“以玄解老”的誤區

魏晉以來,以儒家為主體的達官名士厭棄了兩漢經學的繁瑣學風、讖緯神學的怪誕淺薄,以及三綱五常的陳詞濫調,逐漸地從枯燥的儒家經典註解中解脫出來,試圖從老莊思想裡尋找新的“安身立命”之所,並醉心於形而上的哲學論辯。這種論辯猶如後代的沙龍,風雅名士們聚在一起,談論玄道,開啟了“清談”或玄談的先河,自此,一股強大的“玄學”思想鋪天蓋地席捲而來,這就是影響中國1800多年的“玄學”思潮。

自古以來,“玄學”即被納入道家範疇。但是從這一思潮的發起者、註解者群體,以及注老、解老的思想傾向而言,與其說是道家思想,不如說是儒家吸收老莊思想而推動儒家發展的新階段,因為,儘管這一思潮的主張是“祖述老莊”,但目的依然是儒士們調和儒道的結果。

2500多年來,到底誰讀懂了《老子》?

以註解《道德經》最著名的王弼為例,王弼以“易”會通孔、老,以易學“寂感”說為聖人觀,試圖將孔、老、易三系的不同聖人觀統一於他們所建立的“玄學”體系。因此,他的《老子指略》難以擺脫“以易解老”“以儒解老”的藩籬,這一解老、注老思路影響至今。

南北朝時期,以易學“寂感說”為特徵的聖人觀,不僅影響了莊學、佛學、易學,乃至影響了兩宋理學。

而“易道”“儒道”“佛道”跟老子之道,是不同的,易之道討論的是“陰陽”轉化之道,儒之道遵循的周禮之道,“佛道”討論的是空,老子之道闡述的則是自然無極大道,是“有物混成”的實道;易之道在於操作,佛教、禮教以及道教在於教化、開悟,而老子之道既論述和佐證道理,同時也論述方法途徑,是一種實實在在的入世之學、經世之學。

2500多年來,到底誰讀懂了《老子》?

因此,以《易經》轉化之道來解釋老子的“恆道”是解不通的,以儒家的仁善來解釋老子的“上善若水”同樣是解不通的。當然,以佛家的“空”來解釋老子的“無”一樣是解不通的(事實上,佛教在加入“玄學”討論並取代儒家成為後期玄學主力之前,“空色”的前身也是“無有”。只是“空之意在於”事物之虛幻不實,而老子“無”不是“不實”,乃是“萬物之始”)。如果非說自己解得通,那只是自以為是的邏輯自洽。

所以,自魏晉玄學以來,所有解讀《道德經》的注家,由於受玄學思想的影響,鮮有不以易解老,以儒解老的,也鮮有不把老子思想引入虛空玄幻的,王弼、郭象、竹林七賢、蘇轍、憨山大師等等如此,當代的陳鼓應、南懷瑾、王德峰、傅佩榮、餘秋雨等等,也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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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說歷代注家的解釋就是錯的,至少可以認為,各家解釋都是“各取所需”後的改造與演繹。正如莊子所言:“天下多得一察焉以自好。譬如耳目鼻口,皆有所明,不能相通”,“後世之學者,不幸不見天地之純,古人之大體。道術將為天下裂”。

古之道術就是這樣“為天下裂”的,正如本社社長姜鈞(謝先銘)先生所說的那樣:中國的傳統文化有殘疾化的傾向。

以“理”解老的通病

除了上述“以玄解老”的所謂邏輯自洽外,“理學”在注老、解老方面的影響也極為深遠。

理學,也稱道學,是兩宋時期產生的主要哲學流派,號稱中國古代最精緻、最完備的理論體系,元代以後取代兩漢經學,成為國家意識形態,朱熹的《四書集註》被列入科場程式和標準答案,經過明清兩代的推崇,至今影響到傳統文化和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

2500多年來,到底誰讀懂了《老子》?

然而此“道學”非彼“道學”,理學的“道”是道德神學,繼董仲舒之後,成為神權和王權的合法性依據。而老子莊子一系的學說在中國思想史上從沒被官方稱為“道學”,魯迅先生批評的“道學”也是“理學”而非老莊之學。

理學家註解的老莊之學,都是基於南北朝以來“儒門澹泊”的現狀而做的“自衛”性“六經注我”式註解。不幸的是,時至今日的解老注老者,很少不借理學而抒其“心得”、張其心意的。

朱熹續道統,反道佛而貶墨法。然而卻借“貶法”而詆老。他借批評韓非子權謀思想而曲解老子,將“將欲翕之,必固張之(將要收斂的,必定之前是張揚的)”這個揭示事物發展演變規律的論述,認定為“此老子之體用也(想要收縮你,必須先要膨脹你)”。縱觀老子全篇,所舉案例都是客觀描述事物生髮變化規律的,用以說明“無為”之益處,韓非子《喻老》《解老》則是借註解《老子》而伸張個人權謀思想,與老子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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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非子》

而朱熹則借批韓非而貶老。因為他認為法家出於道家:“太史公將他與申韓同傳,非是強安排,其源流實是如此”,因此他批申不害、韓非,也就等於批老。如同他說孟子闢楊朱 :“楊朱之學出於老子”,楊朱是老子弟子,“孟子闢楊朱,便是闢莊老了”。

他在解釋老子根本思想“無為而無不為(世傳本)”時,說老子明裡什麼也不做,暗地裡什麼都做好了,認為“老子之術,須自家佔得十分穩便,方肯做;才有一毫於己不便,便不肯做”,後世“為其學者多流於術數”,比如法家、墨家、兵家、縱橫家,都遠離了儒家。故被列為“非道”,不是儒家道統。

正如司馬遷所說:世之學老子者則絀儒學,儒學亦絀老子。所以,心懷“絀”意,先入為主,如何不曲解呢?

2500多年來,到底誰讀懂了《老子》?

朱熹以易解老,用《易經》思想來套解老子,認為“一便生二,二便生四。老子卻說‘二生三’,便是不理會得”,“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不合說一個生一個”。作為前有孔子,後無來者的一代大儒,朱熹不會不知道,這是老子的宇宙生成論,意思是說,宇宙是由一個原點而來,然後一而再,再而三地生出萬物。類似的說法還有:“合抱之木,生於毫末。九成之臺,作於累土。百仞之高,始於足下。”

只是因為恢復儒學的使命,讓他做出了自己“六經注我”的選擇。

綜上所述,玄學、理學家們各負使命,在解老注老方面難免“絀老”“屈老”,“三教”出於煉養、教化之目的,自然也會將《道德經》向宗教神學方向轉化。是耶非耶?

2500多年來,到底誰讀懂了《老子》?

其實,玄學(三教)解老與理學注老無關乎是非,問題是要追根溯源,經內求解,依託文字,邏輯自證。而不是東拉西扯,削足適履,諸說雜糅,師心自用。無論你一心向道、一心向佛,還是一心向儒,都要先吃透文字,領悟了作者原意,才能更好地“發揮”,而不至於邏輯斷裂,前後矛盾。若先入為主,人云亦云,則永遠不知道先賢到底說了什麼。

本專輯意在返本歸根,力爭在文字上還原老子思想原貌,所選文章皆是玄門九真弟子所作,僅供參考,並懇請諸位同道提出不同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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